董成柯

甲申暮冬，我们几位书法同道前往“京黾画寓”拜访王学仲先生时，他说的一席话使我又一次对他产生敬慕之情。他说：“国富则艺贵，国贫则艺轻。只有国家富强了，经济发展了，人民生活水平提高了，书画事业才会兴旺发展。”王老的话蕴含深刻哲理。记得1996年阳春，我赴天津大学“黾园”初次采访他时，有段话至今使我记忆犹新，他说：“我主张书法艺术应根植于民族土壤，放眼于当代意识。中国书法是东方美学观点的独特体现，是中华民族传统文化的精华，是国粹。因此，中国书法是民族的，也是世界的。要扬我国风，励我民魂，求我时尚，写我怀抱。”

“扬我国风，励我民魂，求我时尚，写我怀抱。”这是多么崇高的品格，多么远大的抱负，多么纯粹的精神！这四句话的核心是“国风”和“民魂”。“扬我国风，励我民魂”，这是王学仲先生为艺术事业“求我时尚，写我怀抱”而终生追求的目标，也是他从事艺术创作的主线和思想灵魂。

“扬我国风，励我民魂”，首先要对祖国、对人民有一颗爱心。王学仲先生对祖国、对人民的爱是真诚的，这种“爱”表现在他的书画作品中。他的绘画作品画路宽，涉猎山水、人物、花鸟等，并擅绘油画人物。作为现当代文人画杰出代表的他，将我国传统文人画的内涵拓展到弘扬中华民族的精神上来，将“人品、学问、才情、思想”升华到民族的审美境界当中。他在他的《自传》中说：“我自己定下了‘以画言志’的艺术趋向。绘画应是表达个人所思和所爱的。作为中国画家，我挚爱祖国，我追求诗、书、画一体。”

早在上世纪50年代，王学仲先生就投身到祖国的生产建设当中，创作出了《火红的十月》、《造船忙》等作品，以后他的创作就和他挚爱的祖国的山山水水紧紧连在一起。他为了创作出人民所喜闻乐见的山水作品，他开始游历祖国的名山大川，深入到天龙山、五台山、泰山、井冈山、庐山、莫高窟、黄山、延安、三峡、桂林等地写生，创作出了一大批描绘祖国壮丽山河的精彩国画作品，如《垂杨饮马》、《关山戎马》、《江镜》、《江岸卓立》、《盘山飞瀑》、《中华山好有桂林》、《烟雨碧莲峰》、《海底芙蓉出雁山》、《两岸青山相对出》、《五岳归来不看山》、《蓬舟清波》、《战地黄花分外香》、《山上看山图》、《百里漓江图》、《黄山泼墨》、《春江放排》、《长沙爱晚亭》、《雁荡山水》等等。

王学仲先生的人物画同样关注社会，体现“以人为本”的理念。他大胆运用中国画笔墨和宣纸特有的功能，“应时代，创新章”，弘扬民族精神，揭示人物的内心世界和人生哲理，表现诗的意境，挖掘事物的深层次和最本质的东西，扬正抑邪，敢弹时弊。他早年创作的《真假包公》、《关羽立刀》、《狱清罢铡》、《钟馗卖瓜》、《抱翁灌园》、《铁拐图》、《秦王按剑》、《到无鬼时再停巡》、《老僧补衲》、《义龟访主》、《不倒翁》、《阿Ｑ戏尼》等作品就是对社会丑恶现象和不良风气的无情讽刺与鞭鞑。相反，他对真善美，对反映人民意愿的人和事，则给予大力颂扬。在周恩来总理逝世一周年之际，王学仲先生为了表现“人民总理人民爱”的主题思想，亲临天安门广场，寓情于景，托物言志，用独特的构思和艺术的表现手法，创作出了国画作品《怀思》，受到了专家们的高度评价。

王学仲同时对中国书法艺术有自己的独特理念和见地。他在继承和研究中国书法艺术的长期过程中，重理论，更重实际考证。他为了发掘祖国名山、名寺、崖壁、墓志中的石刻书法艺术宝藏，确立经派书学理论，曾用了大量时间，千辛万苦地深入实地，考察了山东境内的泰山、铁山、葛山、岗山、尖山、徂徕山、汶上水牛山，河北磁县的响堂山、唐邕，河南洛阳的龙门石窟，山西大同的云岗石窟、华严寺，太原的天龙山、南禅寺，五台山的佛光寺，北京的房山等地，从理论和实践的结合上撰写出了《碑·帖·经书分三派论》，这对中国书法的发展和延伸，做出重要贡献。

王学仲先生说：“一个热爱中华民族的人，要有几根骨头把自己撑起来。艺术总是负载着一代精神的重荷，艺术家应有与国家民族同命运、济困扶危之胸怀。”“唤起承扬民族优秀文化，以励我民魂，是每一个有识之士的责任。”

他这种思想与他从小受到家乡人民的养育之恩有直接因缘，与他的爱民思想和爱家乡、回报家乡的情结紧密相连。他为了报答家乡人民对自己的厚爱，将祖传的王氏宋代绢画宗谱(即《琅琊王氏祖藏宋本右军裔将相名家画像敕牒宋谱》)和郑板桥、康有为、黄宾虹、徐悲鸿等名家的书画真迹和一套12件唐代陶俑，以及他创作的上百件书画作品捐献给了山东滕州艺术博物馆，用以永久展示世人，教育后代。

“书存山岳气，画冶众生心”，这是王学仲先生一幅对联书法。王学仲先生的书画作品中最能体现出中国传统文化的精神，他将诗文书画浑然一体，诗书画相融、相生、相依、相辉，使作品显示出极高的艺术价值和生命力。他的座右铭“诗文以济世，书画以明志”，是他人生的真实写照。他说：“我这个人是属于诗的性格，我所度过的生活也是个诗人的人生。”“哭笑之诗，皆与国家之命运休戚相关。”

诗为心声。王学仲先生十分关心祖国的统一大业。“祖国已成仙世界，思归人恨在天涯。”这是他看完“台湾风光画展”后的诗句。他渴望祖国和平统一，他在给海峡之声广播电台的一首诗中写道：

生来忧国不忧贫，

百镒黄金等路尘。

望破山河统一日，

余年尚待有几春。

王学仲先生眼看着香港、澳门陆续回归祖国的怀抱，他对台湾和平统一的急切心情又激发起诗情，他在《七一航船》中写道：“香港回归了母亲的怀抱/澳门不再是漂流的小岛/七子之歌的朗朗颂诗/更是我们企盼、我们热望/五十六个民族亲如一家/流浪无依的台湾/还能离开祖国的大家庭吗/……/朝着一个共同的理想/将炼成一个世界人口四分之一的铁军/朝着一个理想/——中华民族的伟大复兴”。

“我写我所爱。”王学仲先生对祖国、对人民的“爱”贯穿在他所创作的多部诗词歌赋散文集里。他的诗词雄浑豪放、清奇俊逸、情真意切，读后给人以信心，给人以力量。

让我们听听他的诗句：

生遇人民纪，

凯歌唱未休。

灵魂若有在，

死去亦高讴。

这是王学仲先生40岁前创作的一首五言《述志》绝句。可以说，王学仲先生扬“国风”、励“民魂”的无限“爱心”全部浸注在这20个字中。

王学仲先生的艺术才华其实早在青少年时期就显示出来，国画大师徐悲鸿当年这样评价他：“呼延生方在少年，其书得有如是造诣，秉赋不凡，盖由天授。方之古人，在唐则近于北海，宋则山谷，明则倪文正、王觉斯……。”已故著名诗人臧克家评论道：“学仲先生是诗人，是画家，诗画并美，自古成佳话。”已故著名书法家黄绮评论道：“他对祖国的书法事业与个人书法成就，都是卓有建树的。……他提出了中国书坛上的三大流派，这三大流派是一架立交桥，间错通行，百花齐放，各有色香。”著名学者周汝昌评论说：“中华传统之论才，首举诗、书、画。此三者之独为人重，是由于它们在群艺中品格最高，成就最难。能擅其一，已足名家传艺，何况三乎！而王子学仲，以兼三闻名于海内外，所以我首先申明鄙意，王子是当代中华之才人。”国学大师文怀沙评论说：“吾友黾园王公学仲，诗文书画粹然一身，为当代之荤荤大者。”当代著名作家、诗人、书法家如周而复、贺敬之、沈鹏等专家学者均对王学仲先生的艺术生涯给予了很高的评价。

扬国风、励民魂的艺术精神使得王学仲诗如其人，文如其人，书如其人，画如其人。